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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月底，北京率先将试管婴儿等16项辅助生殖技术项目纳入医保，并公布于3月26日正式实施。虽然该计划被暂缓执行，但政策风向上的利好带火了辅助生殖赛道，二级市场已提前做出反应。辅助生殖被纳入医保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暂缓执行是出于哪些考虑？辅助生殖行业的上下游整合是否已经发生？这一赛道将会有怎样的布局机会？近期《第一财经》有请到著名一二级市场资深投资人展开对话，祥峰投资合伙人袁建伟受邀参与访谈直播，带来一级市场投资人视角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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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财经主持人

高远

高远：对于辅助生殖纳入医保被暂缓，您是怎么来解读的？

袁建伟：针对政策落地的暂缓，我和辅助生殖领域的专家进行了一个讨论，我们一致认为相关部门的态度是积极、谨慎，且非常务实的。

首先，我认为医保覆盖从长期来看是大势所趋。大家都知道中国现在的人口老龄化实际上是在加重的，人口的出生率最近几年有一定的下降，这里面有很多综合因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晚婚晚育导致大家错过了最佳生育时间，不孕不育增多。中国目前的不孕不育群体超过万，这里面绝大部分是可以用药物和辅助生殖来解决的。对这个环节进行医保覆盖，可以显著降低患者的就诊负担，尤其是在欠发达地区，医保覆盖的效果会非常明显。

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知道辅助生殖较之肿瘤治疗的刚性，医美、眼科需求的弹性，它是一个非常不同的领域。围绕着辅助生殖的行业特色，去制定有针对性的医保策略是非常重要的，必须结合这个领域的特色来设计。这包含许多细节的问题，比如说辅助生殖医保覆盖到底是覆盖服务、耗材，还是覆盖药物？IVF很贵，要3万多，那么第一个周期、第二个周期医保覆盖的比率，是否要和后面更多周期相同？在这个环节上必须考虑医保支付的效率和必要性的问题。所以说如何结合当地的情况去设计医保支付的结构，这里有很多细节的问题。好的医保支付会促进整个行业的发展，反之如果操之过急，可能会滋生一些乱象。因此我们认为，谨慎的医保政策更能体现国家在辅助生殖领域的重视。

高远：从您作为一级市场投资人对于赛道的判断，这个政策暂缓之后是否会发生一些根本性的改变，还是说这个判断仍然是成立的？

袁建伟：我认为这个判断依然是成立的。

辅助生殖领域实际上是一个医疗意识升级、宏观政策倾斜、刚性需求强劲的交叉地带，合理的医保覆盖将促进行业的健康发展。这里给大家提供几组数字参考，美国辅助生殖的渗透率达到将近30%，但是中国大概是在6-7%，这里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增速是非常快的，国际上的平均复合增速在5-6%，但是中国从年到年的复合增速在14.5%左右这样一个范围。

这个行业的快速增长说明整个行业的平衡状态还没有达到，特别是优质服务，在特别偏远的地区还是比较短缺的。IVF技术本身还有很多可以提升的空间，检测成本要进一步去下降才能够惠及大众。

所以说我们可以看到这里面还有很多的投资机会，随着市场规模的壮大，我们认为这个领域是有长期的投资价值的。

高远：关于基因检测，您觉得国内的公司目前处在于什么样的阶段？是否会有一个大爆发增长的机会？我看到您过去投的一家公司也是做基因检测的。在投资行业看来，基因检测被认定是在辅助生殖赛道当中受益的板块。从您的判断来看，基因检测在目前的辅助生殖这一块，作用还是非常明显，且非常重要的吗？

袁建伟：中国的数据基础实际上是比较雄厚的，企业间的竞争更多是围绕市场能力。像NIPT(无创产前DNA检测)实际上在中国的应用是相当成熟的，经历过市场的动荡期之后，NIPT技术逐步固化成一个试剂盒，成为目前很多成功上市的企业的核心产品。这类产品的应用非常广泛，检测也是非常准确的。在上一波的基因检测里面，NIPT实际上是一个真正的赢家。

我认为未来的方向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基于基因技术的肿瘤早筛，这个方面我们国家现在处于起步阶段；再一个是关于整个基因筛查的成本控制，怎么样能够从成本的角度实现筛查的普惠，它既然叫做筛查，应该有普惠的这种价值，即提高诊断的性价比。实际上整个基因检测在中国目前的状况下，更多的竞争体现在生信能力和成本的竞争上。那么基因诊疗在辅助生殖的背景下，我认为它更大的范畴其实是针对优生优育。

首先，优生优育这一点，咱们中国在某种程度上是走在世界前列的。比如说胎儿无创产前检测的应用，我们做的是非常领先的。我们认为针对优生优育的一个前提是普筛、普惠，只有筛查得非常广，它的价值才会特别大。

其次就是成本，怎么样在做普筛的时候降低成本。只有做到了成本控制，才能够实现普筛。但是我们知道往往成本是会影响到结果的，或者说是影响结果的准确性，所以说在调节成本和准确性上要有一个非常好的把握。

我们投资的这家基因诊断公司叫「普济生物」，它有一套自主创新的超多重PCR(聚合酶链式反应)技术体系，能够从底层技术上取得突破，把PCR的信息通量提高两个数量级。也就意味着同样的成本下，我可以拿到倍的遗传相关信息，等于是拿到相同的信息，我把成本降到原来的1%，这显然是能够促进整个PCR为载体的诊断普及。这个技术本身是可以去覆盖辅助生殖当中的单细胞分析、产前NIPT遗传病低成本筛查、产后先天性遗传病以及遗传加息分析等，它可以打造一种覆盖产前、孕前、孕中和产后的产品管线。

实际上我们是希望这样的一个技术能够从成本端解决问题，能够下沉到基层，实现优生优育的普惠化，为中国的优生优育带来一些变化。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检验这个企业的技术成果，我们是通过自己亲自做实验的方法来进行评估的。医院拿到样本，自己穿上白大褂做实验评测，看到它确实是可以实现一个低成本的准确检测，看到这个结果之后我们才去投的这家公司。

高远：我们知道辅助生殖技术存在已经有很多年了，从第一代技术、第二代技术，发展到现在是第三代技术。第三代技术目前收费是最高的，我了解到的情况是6-7万块左右。所以想问袁总，所谓的第三代技术，它的优势究竟在哪里？它的成本究竟从哪高起的呢？未来价格下探的空间究竟有多大？

袁建伟：首先，我想先明确一个概念，IVF技术（试管婴儿技术）与其说是三代，不如说是三类。三类技术本身其实不存在下一代比上一代更先进，而是要结合不同的问题场景，判断哪一类技术更适宜采用。

比如大家说的第一代IVF技术，它主要是去解决女性因素导致的不孕问题；第二代技术是解决男性因素的不孕；而第三代技术是用以解决基因缺陷人群的优生优育问题，我们管它叫PGT(植入前基因检测)。

国内现在在PGT技术上比较保守，我们掌握到的数据是辅助生殖中心当中大概只有七八十家掌握这一技术，整个市场的渗透率大概在3%-5%之间。

具体来讲，PGT技术有三个不同层面的方法：PGT-A解决的是高龄孕妇的非整倍体的风险；PGT-M解决的是单病遗传的阻断问题；PGT-SR是解决染色体异构的问题。这里面我想尤其强调的是，第三代技术的使用相对来说要比较谨慎，特别是PGT-SR涉及到了胚胎滋养层细胞的活检，甚至会涉及到染色体显微切割，这样的操作反而可能会降低妊娠的成功率。

所以说临床机构实际上在使用第三代技术的时候是非常谨慎的，我也想通过这个机会建议大家在使用这类技术的时候，要去考虑它的必要性，以及要在正规渠道进行操作。

接下来谈一下您提到的价格问题。第三代技术涉及到的检测手段是更复杂的。这里面对于整个检测的测序，包括测序后信息的分析都非常重要，对实验室的条件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比如我们提到的胚胎滋养层细胞的活检，包括一些可能的显微切割，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经验的积累，所有这些都是要靠长期的沉淀才能够形成比较好的操作流程，才能形成非常可靠的检测经验。所以它的技术含量和所耗费的人力成本是比较高的，决定了它的稀缺性，所以说是一个高成本的项目。这一技术也是很多辅助生殖中心能真正打出差异化的点，是盈利的重要来源。对于辅助生殖，很多需求的刚性相对来说是比较强的，对PGT技术的需求尤其是这样。在这个技术还不能被大多数生殖中心掌握并安全使用前，成本下降可能比较难。

高远：辅助生殖这样一种解决方案适用于哪一类人群？有没有一些条件上的限制？

袁建伟：通常我们讲辅助生殖，多适用于35岁以后的女性。因为身体整体机能，包括子宫的条件，会有一些显著的下降，可能会影响自然受孕的成功率，这个时候可以考虑通过试管婴儿的方法来实现优生优育。

但是对于第三类技术来讲，更多的是取决于家族谱系的一些基因背景，因为它主要是去解决遗传病的问题。所以说从这个角度来讲的话，它可能跟年龄的相关性不大，而是和基因背景相关。

高远：我们看到辅助生殖的上下游企业都是在港股上市的，您怎么来看待这个问题？

袁建伟：首先辅助生殖的上游业务规模是很大的，所以说在回答这类公司上市的问题的时候，还是要结合辅助生殖赛道的本质来去回答。

辅助生殖在我看来是一个服务属性非常重的医疗业务，它本质是一个服务，那么我们所涉及到的耗材也好，试剂也好，包括药物，最终的目标是为辅助生殖的服务来提供工具的。目前来看，这些工具相对来说已经比较成熟了，尤其是这些业务的有效性、安全性是比较成熟的，生产制造门槛不是非常的高，很难从这个角度找到真正意义的大品种。

所以说公司如果从辅助生殖的上游切入到赛道当中去，它可能有三个方向的策略：第一个就是先发优势——完整的产品工具包，在这个产品的质量保证的前提下，以性价比取胜，形成量的优势；第二个就是在具备这样工具包的同时，逐步渗透到辅助生殖市场的服务领域，商业模式从工具的提供变成服务的提供；第三个就是借助传统的妇科儿科的渠道，向辅助生殖领域进军。

无论是港股的丽珠，还是A股的金赛，包括浙江的仙琚，其实在A股存在一些公司并不是辅助生殖的专科公司，要成为辅助生殖的专科上市公司，我认为还是要抓住服务这条主线，比较典型的像锦欣生殖。那么对于国内的A股是不是会存在这样的机会？同样的我认为可能从上游的角度去切入是很好的策略，但是如果要上市，还是要把服务作为中心。

高远：您觉得在这个行业当中，上下游整合是否已经发生了？未来这个趋势会怎样？

袁建伟：我认为整合是一个发展的必然。

首先是上下游本身会去延展。因为辅助生殖的本质是服务，上下游延展的意思是当它去切入到辅助生殖的链条时，一定会走到服务的点上去，但是守在这个点上是不够的，它一定要通过上下游的打通来形成一个完整的链条，这样才能最有效的从这个链条当中完成一系列的操作动作，比如从最初的获客到最后的儿童的健康管理。只有这样，渠道的费用才能够被充分分摊，形成足够的规模效应、品牌效应，其实整合实际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手段。

高远：我们看到有的辅助生殖头部企业已经有了类似连锁店模式的布局，连锁店模式当中的障碍和机会？

袁建伟：其实关于连锁店模式，它的前提是一定要有很好的业务复制能力。

但是辅助生殖领域的核心资源还是人才，所以说如果去做连锁模式的话，必须是兼顾人才储备和服务质量的最大公约数来进行市场的渗透，以实现市场扩张。在这种情况下，我更倾向的是精品思维，无论是公司在进行选址、扩张、建立共赢的生态体系还是完善服务链上，都要建立以人为本的激励机制，只有这样企业才有可能持续发展下去。

所以说从这个角度讲，我认为辅助生殖如果形成了连锁店模式，它一定是一个做大的结果，而不是一个做大的方式，很难为了连锁而连锁，一定是有很好的切入点，最后做成了连锁模式。

高远：我们知道这个行业一个重要门槛就是牌照，您认为未来还会继续沿用牌照这种方式吗？还是说可能会有一个新的爆发增长的可能性，牌照会慢慢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袁建伟：我认为牌照就长期来看的话，会一直是一个稀缺资源。

国家在颁发辅助生殖中心牌照的时候是非常谨慎的，未来几年在牌照的颁发上数量也不会特别的多，所以说牌照是稀缺资源。而且要获得这种辅助生殖牌照，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对应的人才储备，它本身是一个实力的象征。更重要的一点是，牌照本身其实是一个入口，从我们一级市场的视角，更多的是去